从上游浩浩荡荡下来的长江,到江津这个小城的时候,像是要用一脉江水眷顾这个小城,到了这里便放缓了脚步。 江津这个地方真是有太多值得眷顾,值得关爱的,江水舍不得一下子远去,便在这里绕出了一个巨大的“几”字,把江津这个小城弯在了“几”字里。 这一节“几”字的河湾,轻轻晃动的波浪,仿佛是母亲抱着孩子在臂弯里轻晃。在江水的轻晃里,这个小城有了无比的安稳与踏实。 正因为这一节成“几”字的江水,江津这个小城又名几江镇。 我喜欢在这个几江镇的滨江茶馆里独坐,喜欢坐在靠江的一面。 靠江的窗外,一江浪花在光辉里跳跃出不同的光色,像春天里成群的各色蝴蝶在漫舞,它们翩跹着,束涌着,朝着大河要去的方向。河对岸的铁路,来往的火车总是到点就响起一声长长的汽笛声,那汽笛声也像一河宽广的水,浩浩的远去,渐渐就没在了水天一色的远处。 茶馆里,从窗外飘进来的四季黄桷兰花的幽香,像茶客们细碎的低语,低低浅浅的。虽能听到声音,却不能知道说的究竟。就像黄桷兰的香,淡淡的,若有若无,却又能感知到它就在这空间里。茶馆靠街的窗,被偌大的窗玻璃封得死死的,这是怕街面的喧嚣声窜进来,打破茶馆里的清净。但是,街面上匆匆的脚步,穿梭的人流,车水马龙的场面以及摆满商品的铺子,就是一幅写实,被框在透明的窗玻璃框里。 嗅着黄桷兰的香,听着人们的窃窃细语,我会对着面前盛满茶水的茶杯陷入沉思。我常常觉得我们就是一杯茶,在一杯茶的时光里,我们像不同的茶叶一样,在时光的浸润里,渗出各自的味道。几江这个小城,也因为有了我们这样一杯一杯的茶,它也因此有了自己的味道。 我还喜欢在一堤垂柳的滨江路上信步。我喜欢沿着弯曲的,一边是垂柳,一边是各种树木花草的人行道,从这头走到那头,又从那头走回这头。 我常常是晚饭过后出发,沿着江岸慢慢地行走。 看着远处的夕阳把江口染成一汪红霞,看着那些在夕阳里的船朝着江口远去,或者朝着我的方向驶来。再看着夕阳慢慢沉入江底,把刚才波光潋滟的江口变得深暗平静。就在江口变得深暗平静的时候,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,刚才还深暗的江口,又被这万家灯火照耀得波光荡漾。 近了又远了的轮船,总会划出激烈的浪,浪从江心过来,拍打着岸,又被岸推回江里,使得整条江在城市的灯火里,像一条在光影里翻滚着身子的巨龙,巨龙鳞片快速变换的光亮,又像一河跳动的波光。 通常在我往回走的时候,星星已经开始在天空闪烁。远处,小城亮着的灯光,却把她头顶的星光淹没了,只留下昏昏亮亮的一团光影,像偌大的有着光亮的云团。 回程的路上,路边的虫鸣声仿佛是夜抽出来的枝丫,沿途都枝枝蔓蔓的。而夜光里稍远处朦胧着的柳树仿佛是喜欢夜钓的人,它们将柳丝垂钓在水面,有几朵浪花不小心被它们钓起,被钓起的浪花在柳丝上,像刚被钓出水面的鱼儿般,蹦跳着闪烁着细微的光亮。 在众多沿着河堤来回信步的时光里,我常常会接到电话。电话通常都是忙完了一天的活,感觉日子累了的,或者是刚好遇到了一件开心的事,趁着夜晚的安静,想倾诉或者分享一下的朋友打来的。我们于是约了能夜食的地方,然后朝着那个地方去。 几江这个小城的夜食摊大多都藏在街巷里不起眼的地方。 但最能体现小城烟火味的,或许就是这个小城里的夜食摊了。这个不起眼的地方,迎送着生活在这个小城里的每一个人。不管岁数大小,也不管身份高低,只要入得夜市来,都是一般的平常。 在一溜的夜食摊里,在有人坐着的桌上,或简单,或丰富地摆放着喜欢的食物。人们面前的酒杯里,都倒满了酒,酒量大的,一干而尽,酒量小的,浅尝辄止。板凳上坐着的,有敞衣露怀的汉子,也有端庄可敬的女子,有青春正盛的,也有耄耋老者;有高声阔气的,也有低声轻述的;有因观点不同而争闹起来的,也有为息事端几方调和的……不管是哪一种,在这夜市里上演的,不过皆是这座小城常见的日常滋味。 而在还没有客人光顾的夜食摊,老板闲着无事,便叫上请来的帮手,摆上几碟时蔬,开上两瓶啤酒,坐在自家的桌边,一边浅饮一边闲谈些日常,等着顾客的光临。 我们通常要在酒意足够的时候才各自归家。刚才酒桌上因为生活不平而计较的、抱怨的,或者因为日子的丰盈而心生感激的、欢喜的,似乎在这夜归的路途中都开始暗淡下来,巴巴地想着即将到来的明日时光。 而此刻,这个小城已经进入安稳的睡眠里,街头除了路灯,其他的灯都已熄灭。天空稀疏的星子,一弯新月,照着这座小城。对岸火车进出站的汽笛声,把小城的夜空响得深邃而宁静。火车远去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,被江风吹乱了,乱得像夜空里不断闪烁的细微星光。 小城的夜,静谧而安宁。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:http://www.jiangkouzx.com/jkxxw/15218.html |